近来马里憾平尼日利亚,小组形势紧迫,有所谓“清理广州过多黑人”的观点马里憾平尼日利亚,小组形势紧迫,甚至有网民喊出带有种族歧视色彩的口号。作为对这种呼声的回应,近日部分广州职能部门称,广州三元里黑人社区“登记黑人数量明显下降”。
由于笔者长期从事非洲业务,和黑人打过很多交道,不少朋友在此期间多次向马里憾平尼日利亚,小组形势紧迫我询问对这件事的看法,因此不揣冒昧,写下以下这段文字。
要解答“如何看待三元里黑人社区”的问题,就必须追根溯源,弄清这个社区的成因、功能和来龙去脉,弄清聚居在三元里的众多黑人(顺便说一下,某些传说中的人数被极大地夸张马里憾平尼日利亚,小组形势紧迫了)究竟是米兰体育做什么营生的。
很多朋友都知道,广州和东莞都有(或曾经有、实际上有)所谓“非洲大楼”,那其实是聚集非洲商人公司、办事处的场所,而“三元里”黑人则是直接或间接为这些非洲商人服务的,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,是“兄弟”,按国际通行说法则是“代理人”。
非洲,尤其西非和中部非洲许多国家的商业经济,很大程度上是家族经济,比如马里,全国商业控制在大小巴帝利、亚拉、巴布鲁等6个家族手里,他们控制了从最高端批发到最底层“顶头客”(把货顶在头上兜售的流动小贩)的整个商业网络,只要能切入其上层,就可以顺利打通一大片地区的商圈,反之就会事倍功半。
这些大家族最早(上世纪90年代中之前)是“坐商”,也就是本人留在非洲当地,和前往当地的外国商人打交道,当时中国外贸体制未打开,最初都是专业外贸公司,后来则主要是专业公司跳出者成立或承包的私人公司,所以这种体系是适合的。
但大家族的老大们见多识广(很多是留欧MBA或以上学历,也有的在政府任高官),觉得这样货源被外籍中间商(不一定是中国人,印度、黎巴嫩和叙利亚籍大中间商在非洲司空见惯)垄断,且价格被层层加码,于己不利,就打算“追根溯源”,最初他们选择在迪拜建立基地,在当地接触中间商,但很快发现效果不理想,于是索性一路“追杀”到中国。
为什么是三元里?因为这里靠近当时东莞、佛山等非洲进口轻工产品集中产地,接近湖南、福建等非洲进口农产品集中产地,且靠近香港,人员、现金流的调动比较容易,性价比较好,且靠近外贸展会,容易获得信息。在所谓“非洲大楼”及其周边坐镇的,是较高层的“兄弟”,相当于分公司经理,他们基本有合法身份,角色是代理家族打理一切。大生意和需要付钱的事,至少要他们拍板(有些还要“老大”亲自飞过来)。
“兄弟”需要大量二级“马仔”去各地跟单、打样、看货,这些“马仔”能量巨大,我曾跟着他们跑过诸暨、义乌甚至吴桥这么远的地方,他们有的要找货源,有的要找样,更多是跟踪订单全流程,避免“跑单”、“复单”和货不对板,没有这些“兄弟”,很多攸关中国几百人饭碗的单,是做不下去的。
“马仔”多半是“兄弟”的“兄弟”,因为攸关钱和货,不是“兄弟”根本不会被信任,这也是非洲本土商业现状所决定的。笔者在马里巴马科、莫菩提、多哥洛美、尼日利亚卡诺、贝宁科托努等地实际经验所知,绝大多数当地商业家族,从最高的巨商(说“千万富翁”绝不夸张)到一层层的大中小批发商、基层零售网点,都是同一个家族的“兄弟”和“兄弟的兄弟”在打理,甚至“顶头客”也多半是“兄弟的兄弟的兄弟”,否则要么拿不到货,要么虽拿到却只能拿烂货,或不给诸如放账、铺货这类优惠。
明白了这一点,就应该理解,“用雇员代替”(尤其用中国雇员代替),至少在现实中暂时只能是空想,这些非洲商人也雇佣了很多中国雇员,但他们的身份往往只能是翻译或助手。
“兄弟的兄弟”多半没有合法身份(有的没有合法在华务工身份,是留学生或者访客,有的干脆什么合法身份也没有),因为数量太大,而且流动性也大(那点薪水,人家还是要过家庭生活的好么),实际上让他们都“合法”是不可能的,他们所做的工作在中国管理方看,也不够“高档”,不应该让他们这些外国人来抢饭碗——但不让他们也就没了这些饭碗,以及由此衍生的更多饭碗。
为这些“马仔”配套,就需要各种专做黑人生意的“马仔外围”,他们许多是“马仔兄弟的兄弟”,依托马仔为生,也有些原本是马仔,“老大”撤了他们不肯撤,就沦为“外围”,他们的存在有助于这个黑人社区的完整、稳定和自循环,但他们的营生就更“地下”了。
正是这层层叠叠的“套娃式兄弟体系”,构建了庞大的“非洲在华商务网”,“非洲大楼”是纲,各级“兄弟”是目,最基层的“马仔”,则是触须和传感器。
那么,这样一个“非洲在华商务网”,对中国究竟有何帮助?
笔者常用“非洲是中国的"外挂",形容非洲对中国的意义,这绝非夸大其词。
政治上,非洲和中国几乎无实质性战略冲突,在联合国改革问题上拥有最多利益重合点,对中国抱持负面印象的非洲人比例恐怕是除南极洲外各大洲最小的(由于话语权关系,非洲对中国的抱怨被人为放大了,这在英印系知识分子较多的国家如赞比亚、肯尼亚显得更突出,这也是英国智库对中赞、中肯关系屡屡“测不准”的奥妙所在)。
经济上,非洲和中国存在得天独厚的互补关系,且这种互补成为有来有往的循环,可以自成体系:非洲需要性价比高的工业品,而中国恰好有门类齐全、性价比高的工业品,而且过剩;中国需要大量资源、原材料和市场,而非洲恰好这一切全有。非洲要持续发展需要基础设施的大投入,中国在这方面恰是强项;基础设施需要资金,而非洲国家出售资源的钱正好有了去处;非洲制订了“2063”计划,目标是城市化、工业化,而最现实可引进的,正是中国的过剩产能和投资资金……举个例子,马士基是全球最大海运公司,其周转集装箱21世纪以来在中非航线上可以做到“满载来,满载回”,这是除中美外任何航线都很难做到的——被炒得很热的中欧定班货运专列,至少到目前为止,从欧洲返程仍清一色是空车空箱。
中美贸易看似热闹、量大,很多都是零利润、靠退税维持盈利;中欧贸易利润率不低,但“量走不动”,且要求苛刻,许多出口厂家疲于奔命。而中非贸易不然,笔者当年在纺织品领域做到过100%的毛利,现在虽然不如过去,20%左右毛利仍是许多商家可以完成的。
不仅如此,由于美国近年来推动“美非普惠制”,规定在非洲制造的工业品出口美国免税,转移到非洲的中国轻工产能还可更轻松地绕开美国“双反”壁垒。
2008年金融危机的导火索是“次贷”,这和非洲无关,但后果却是欧美市场购买力的大崩盘,和中国传统出口市场的崩溃。当时中国刚刚成长为“世界工厂”,成为严重依赖制造业和出口经济的经济体,如果出口大崩盘,不仅意味着贸易体系的崩溃,外汇储备和经济增长率的坠落,更意味着大批工厂的倒闭,许多行业的总体崩盘,以及数以百万、千万计产业工人的失业,并造成严重社会问题。
正是这种中非“互为外挂”的互补关系,让中国在2008年金融危机突袭、欧美传统市场需求崩盘的非常时刻,较为平稳地度过难关,争取到数年的转型宝贵时机,避免了经济“硬着陆”和就业形势恶化所可能带来的综合性危机,也帮助非洲摆脱“失败大陆”阴影,在过去10年间成为全球平均经济增长最快的地区。可以说,自中国改革开放至今的20多年里,中非经贸关系的发展是“双赢”的,自2000-2009年,中非贸易总额每年以30%以上的速度递增,2013年达2103亿美元,是1965年的近2000倍,2000年的21倍多,自2009年起,中国已成为非洲第一大贸易伙伴,按照IMF的计算,中非合作对非洲发展的贡献度,如今已高达20%。可以毫不含糊地说,鉴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以来对外援助、投资的总体情况,对非花钱最多,但实在是效益最好、回报最辉煌的地区——没有之一。
当然,非洲这个“外挂”存在许多问题,比如基础设施薄弱制约可持续发展,而对基础设施项目的投入资金量大、投资周期长、风险高、见效慢;比如最好赚的国家往往也是最腐败的(如尼日利亚、加纳、南非);比如非洲法律制度、工会体制、工人素质和人文习惯和中国差异太大,一不小心容易水土不服(并非都是比中国落后,许多非洲国家的民法体系因照搬英法,比中国成熟得多);又比如如前所述,非洲许多国家市场基础单薄,管理不足,“库容”太浅,一旦出现“扎堆效应”,后来者会承受巨大风险……但相较于“外挂效应”,这些问题显然是可以“慢慢改”的。
而“三元里社区”对“外挂效应”的贡献和作用是显而易见的。如果把这个社区打掉,中国和非洲间、至少制造业和农副产品的纽带就会变得单薄脆弱,这个被一些人认为“低级”的产业,恰是中国产能过剩问题最严重、吸附剩余劳力最多的产业,一旦彻底垮台,后果不堪设想,而这地球上并无第二个非洲可以做新一轮“接盘侠”。
对于三元里黑人社区的“三非”和其他种种弊端,必须依法给予规范、整顿,其侧重点,应放在“助推其正面作用、限制和消除其负面作用”上,这就必须正视三元里黑人社区的历史成因(中非贸易发展的需要)、现实地位(非洲在中国采购网的枢纽,和整个网络的纲目),正视社区成员的不同角色(“兄弟”-“马仔”-外围,以及他们的不同身份和在网络中地位),正视中非贸易和“非洲在华采购网”对中国经济、就业和社会稳定的重要意义,摒弃单纯、片面将之视作“落后淘汰产能”弃若敝帚的错误心态——认真说,中国还没阔到开这种玩笑的程度。
目前该社区存在的主要问题是管理、体制跟进不够、不到位的问题,需要通过在这方面的强化,需要“勤政”去解决,“一刀切”式懒政难以消除“负能量”,却很容易将“正能量”打压下去。
为什么这么说?
就以“当地登记的非洲人口数减少”而论,这一消息倘若属实,则意味着顶层“兄弟”这一“非洲在华采购网”体系中最核心、最正能量也最具合法性的阶层在衰退,这样不仅会导致该网络变得稀疏、迟钝、活力下降,且就规范、整顿和管理而言也未必是福音——首先,问题最多的是“三非”阶层,而非顶层;其次,顶层“兄弟”作为家族经济体的核心,以及其他附着阶层的“衣食父母”,作为“合法侨民”,如果政策配套,引导得法,原本可以成为对非洲人社区建立、健全规范、管理的得力臂助和通畅渠道,将他们“搞掉”,等于把一张脉络分明的大网,硬生生撕扯成一大团乱麻,管理、规范的难度,只恐有增无已。
来源陶短房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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